和侗戏一样,布依戏也是我国少数民族戏剧的一个瑰宝,它流行于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册亨、望谟、贞丰、安龙、兴义的若干布依村寨。尽管它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处于“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状态,很少有人了解它、关注它、研究它和介绍它。直到1984年,文化部在昆明举办全国少
数民族戏剧优秀节目录像观摩演出暨座谈会,布依戏《罗细杏》获得了优秀节目奖,这才像“出土文物”似的被发掘出来,引起人们注意,并被文化部和戏剧界专家确认为民族剧种。以后,发表了布依戏《罗细杏》、《金竹情》两个剧本及有关的介绍、研究文章,又出版了毛鹰的《布依戏史话》和桂梅、一丁的《布依戏研究文集》,对布依戏的认识才逐渐深化。
关于布依戏的起源有二说,一说认为源于“八音座谈”,另一说认为源于古老的傩祭或“端公”。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情况是很复杂的,并不排斥诸种来源的可能性。比方说傩祭吧,在北盘江流域的布依族中,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还是比较盛行的,还有一种称为“魔公”的巫师,《兴义府志》特别记录了乾隆年间胡端关于禁端公的议论,文中说:“吾尝观其歌舞,跳跃,盘旋,苗步也。曼声优亚,苗音也。所称神,苗祖也。”道光间副贡张国华诗云:“二月春浓雨露多,各街乘隙遍行傩。”咸丰间张之洞的父亲张任兴义知府,也曾经写道:“三月二十日散花,二十一日行大傩。”事实上在有些布依村寨中至今还保留着类似傩戏的“哑面”。当然,北盘江布依人的傩祭是否发展为傩戏,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探讨布依戏的起源,是不能不联想到它产生的社会基础的,所以,作为一种思考,恐怕还是有益的,不必把事情想得那么单纯。
不过,就布依戏的艺术源流来看,源于“八音坐弹”是比较可信的。“八音”,是指笛、箫、牛骨胡、葫芦琴、月琴、包包锣、钹、鼓等8种乐器合奏,它与广州的“八音联吹”及福建的“南音”、“南词”有历史的渊源关系。“八音”传入桂北及黔西南以后,和当地的采调结合,形成一种坐唱的形式,谓之“板凳戏”。北路壮戏和贵州西路花灯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它是由坐唱形式向舞台表演转化的一个关节点,也是戏剧化的一种催化剂。布依戏与北路壮戏同源异流,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布壮在族源上曾有过渊源关系,而且黔西南与桂北地域紧紧相连,语音相近,在清代雍正“改土归流”以前均属广西泗城府,存在某些共同的艺术特点是不足为怪的。但是,在往后的发展中,各自形成自己的特色,在剧目、唱腔、表演等方面表现出来,成为一对孪生姊妹,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所以,简单地把布依戏和北路壮戏等同起来是不对的,也不符合历史事实。
先谈布依戏的剧目,它和侗戏一样,大体可分为移植剧目和自创剧目两类。文化交流是一种社会进步现象,布依族与汉族长期相处,吸收汉族现成的剧目,这在初创时期特别重要,于是,在汉族地区流行的剧目,经过移植和改编,变成了布依人民喜爱的剧目,被称为“杂戏”。例如:《琵琶记》、《柳荫记》、《凤凰记》、《金铃记》、《蟒蛇记》、《玉堂春》、《秦香莲》、《薛仁贵》、《白蛇传》、《包公案》、《天仙配》、《辕门斩子》、《五虎平西》、《杨门女将》、《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等,其数不下四五十个,足见汉族戏曲与布依戏有深厚的渊源关系。但这些剧目被移植到布依戏中以后,被改变为适合布依族风情的戏剧,使用“双语”演唱,譬如说,“引子”、“定场诗”、“自报家门”之类用汉语,而演唱、道白、插科打诨均使用布依语。随着布依戏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是从布依族文学中吸取养分,生长起一大批本乡本土的新剧目,更贴近于布依族的历史和现实生活,称为“正戏”。例如:《罗细杏》、《金竹情》、《人财两空》、《王母寨》、《金猫和宝瓢》、《一女嫁多夫》、《三人讨亲》、《三月三》、《六月六》、《杨元宝》等,题材丰富,内容广博,以生动的譬喻、诙谐的语言和独特的表演形式,塑造了许多布依族人民心目中的艺术形象,传播民间熟知的故事。
根据民间同名叙事长诗改编的《金竹情》,许多对话、唱词都仍用原来的诗句,乡土气息很浓,语言生动、贴切、形象,表现了布依族人民多用比兴的语言习惯特征,人物性格的刻画也相当出色,寥寥数语便把剧中人物的性格点画出来,给人以鲜明的印象。《人财两空》富有喜剧色彩,故事叙述了一个荒淫无耻的土老财,想娶民女王二妹为妾,请江嫂为他做媒,而江嫂与长工黑甲利用老财夫妇的矛盾和荒淫愚蠢的本性,与他展开了巧妙的斗争,致使老财霸占王二妹的幻想成为泡影,弄得个人财两空,在艺术上达到了一定高度。《罗细杏》是布依戏的代表作,说的是布依青年陆阿品,与“十八一枝花”的姑娘罗细杏产生了纯洁、深厚的爱情,但当他俩在憧憬“今日哥妹同流汗,秋后双双共纺棉”的美景时,头人重提18年前的“背带亲”,威逼罗细杏和他的憨儿成亲,罗正准备逃走时,心毒手狠的头人却抢走了罗细杏,还杀死了她的父亲。罗细杏悲痛欲绝,与之展开一场扣人心弦的斗争,终于在棍师、阿发等人的帮助下,冲出牢笼,与陆阿品一起远走他乡。经过改编的剧目,人物形象鲜明,故事情节起伏曲折,构成了一幅令人难忘的风俗画,一首萦绕耳际的爱情抒情诗。《三聘春姑》是布依族的传统剧目,大意是陆秀才、何武士、石农夫3人同时到韦家提亲,韦家的姑娘春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她使出了“考女婿”的办法,嘲弄了油腔滑调的陆秀才和舞拳弄枪的何武士,与忠厚善良的农夫石玉良结成了美满姻缘,剧情曲折,用语幽默、诙谐,饶有风趣。
布依戏的音乐,以“八音坐弹”为其主体,但各地曲牌不尽相同,例如:兴义巴结主要用“快板”、“慢板”、“闲板”、“原板”,兴义南龙则用“刮板”、“正调”、“闲调”,而册亨巧马一带多用“常调”、“倒常调”,此外,还有一些以内容命名的曲牌,如“倒茶调”、“反皇调”、“打仗调”、“吃酒调”等。花灯和采调在布依戏音乐中的痕迹是很明显的,常用的有“过堂调”、“离家调”、“送行调”、“急急走调”、“恩爱调”、“欢喜调”、“喝酒调”、“怀念调”、“哭调”、“采花调”、“抬轿调”、“打更调”等,其中有布依族的调式,也有汉族的民歌。在特定的情节,也使用当地流行的布依民歌,如册亨的“山歌调”等。不过,“正调”(或称“原板”、“常调”),始终是它的主腔,旋律古朴、流畅,抒情性强,是为板腔式变体的萌芽形态。器乐曲牌,常用的有“过场调”、“闲调”、“打仗调”、“加官调”、“踩门调”、“踩门反调”、“武将出台调”等,打击乐的牌调有“闹台”、“加官”、“武将出台”等。
布依戏的表演,尚未完全程式化,只是略具角色行当及某些表演程式雏形。行当比较简单,大抵分生、旦两类,生行有小生、老生、文生、武生、大王、小丑、差官,旦行有小旦、正旦、武旦,这里,小丑似乎还没有彻底分出。步法依角色而定,通常是小生、文生走三角步,大王度四方步,武生走马弓步,小丑走三步一跳一转身的玩耍步或猴步,旦角走横移步、小三角步和高低步。文戏中,无论生或者旦,手里都拿着扇子,而武戏则舞枪弄棍,手执刀枪剑戟。舞台调度多为“对等”式,一人独舞,二人对舞,三人呈三角对等起舞,四至六人则是插花变换队形。布依戏中的武打,有“挡巧”(甲方作砍杀状,乙方躲闪)、“挡丁”(二马交锋,刺杀抵挡)、“上挡下叉”、“扎枪”、“打四门”等,还有大横拳、小横拳、八卦掌、三节棍[1]。
布依戏流传百余年而不衰,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浓厚的民族风格,正方兴未艾,如能进一步精练、提高,是一个难得的少数民族剧种。
注解:
[1]毛鹰:《布依戏史话》,贵州人民出版社,1985年1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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