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的民族民间文学,浩如烟海,蔚为大观,无论走到哪个民族的村寨,都可感受到浓郁的文学气息。毫无疑问,每个民族的文学,都是贵州文学乃至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民族民间文学,贵州文学才显得格外光彩。这里有古老的传说,有动人的故事,有英雄的史诗,有爱情的佳话,有朴
质的礼俗,有浓郁的风情,堪称文学的宝库。不错,民族民间文学大都是口耳相传,但如果没有形象化的语言艺术,是很难流传千古的,其生命力之所在,就在艺术的魅力上。为了便于传承和记忆,民间文学大都能朗朗上口,自然而然地倾向诗歌,能诵能唱。民族民间文学当然不同于文人的作品,它不是个人之作,作者是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是一个民族的集体智慧,是世世代代文化的蓄积,各民族都按自己喜闻乐见的形式,用自己习惯的语言,表达自己特有的内容。它不但源远流长,从远古一直流传下来,而且是一个永不枯竭的源泉,随着时代的演进,不断创造出新的作品,放射出永恒的光芒。
苗族原先没有文字,但他们在披荆斩棘、创造历史的长河中,同时也创作了浩如烟海的口头文学。远在上古时期,苗族先民对天体运行、宇宙万物、人类的产生就有种种臆测,创造出极富神话色彩的“古歌”,这种古歌不知唱了多少年,诵了多少代,在今天仍然熠熠发光。清水江流域一带,是全国苗族最大的聚居区,被称为“苗家腹地”,保存的古风古俗和古老的文学特别丰厚,经过广泛搜集,认真整理,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部《苗族古歌》,共13首,约8000余行,分为4大组,即《开天辟地歌》(包括开天辟地、运金运银、打柱撑天、铸日造月的故事)、《枫木歌》(包括枫香树种、犁东耙西、栽枫香树、砍枫香树、妹榜妹留、十二个蛋等故事)、《洪水滔天歌》(包括洪水滔天、兄妹结婚)和《跋山涉水歌》。这些古歌,把人们带进了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有如屈原的《天问》,以浪漫主义的手法,形象地反映了太古时代天地初开的朦胧景象,叙述了人类和物种的起源,述说了苗族的童年时代以及他们跋山涉水、开疆辟土的艰苦历程,想像丰富、神奇而富于变幻,人物栩栩如生,唱起来铿锵和鸣,是极珍贵的古老文学作品。
苗族的长诗,脍炙人口,最有代表性的莫如《佳》和《仰婀莎》。《佳》是苗语音译,其意为“道”,既是史诗又是理辞,主要流传于丹寨、麻江、都匀、凯里、雷山等地,长达八九千行至14000行,一般分为“十二大朵”(即十二章),每“朵”又分出若干“枝”(即节),其内容为“开天辟地”、“立榔定规”、“宝脑妈妈”、“相争天下”、“洪水滔天”、“兄妹结婚”、“跋山涉水”、“丧葬祭悼”、“确定季节”、“开亲结戚”、“曲直争纷”、“地名来历”,从纵向反映苗族历史,从横向反映苗族社会,它以叙事诗的形式描绘出社会历史的长廊,想像极为丰富,善用拟人手法,选材颇为精当,运用对仗、比喻、夸张、烘托、渲染等修辞手段,是苗族文学中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仰婀莎》是苗族最优美的爱情叙事长诗,被誉为“最美丽的歌”,讲的是“仰婀莎”(凉水姑娘)与月亮相爱的故事,她是一个美丽、纯洁、善良、活泼、坚定、勇敢的女子,为了追求真挚的爱情和美好的生活,向勤劳忠厚、情深意真的月亮表明了爱情,通过犹豫、忍受、跃而为果敢地抗争,最后结为美满姻缘,这是一部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作品,通过丰富瑰丽的想像和拟人化的手法,塑造了众多的艺术形象,赋予他们独特有趣的人物性格,再现了苗族的社会生活与美好的愿望,并散发出浓郁芳香的生活气息。在苗族文学中,《巫词》、《榔词》、《理词》数量不少,尽管这些作品具有宗教性质或说理性质,劝人去恶从善、分清是非曲直,文风比较朴实,但亦有人物形象和生动的比喻,听去能感化人心。苗族的“礼俗歌”相当丰富,如《斗牛来由歌》、《出嫁歌》、《建房歌》、《相亲歌》、《树歌》、《植树歌》等等,它们具有独特的艺术风采,能“寓教于诗”,以情感人,把叙事与抒情融为一体,格律整饬,音韵和谐,形象优美,感情充沛,真切感人。又有一种说唱文学形式的《嘎百福歌》,散文与韵文相间,在以散文叙事的同时,重要情节采取诗歌的形式吟唱,说唱相兼,活泼自由,叙事内容大都与社会问题相关,有很强的教育、劝诫作用,篇幅短小精悍,结构紧凑完整,具有讽刺、规劝、说理、辩论的特色,其代表作如《深丢奥信》、《榜》、《博翁勇和谷记妮翁省》等。
苗族中还流传着许多民间故事,著名的如《阿方的故事》、《偌排和蒙芝彩谷翠》、《乌谁问苦》、《张秀眉起义的传说》等。《阿方的故事》讲的是一个苗族的机智人物,以这个人物贯穿起一系列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很短小,但情节紧凑,富有喜剧色彩,把风趣、诙谐、幽默、讽刺、嘲笑、滑稽诸种因素调动起来,妙趣横生,在嬉笑怒骂之中使人得到美的享受。《偌排和蒙芝彩谷翠》篇幅较长,情节曲折,讲的是偌排和蒙芝彩谷翠两人坚贞的爱情故事,它以主人公的活动贯穿整个故事,有头有尾,单线发展,在情节发展中往往以相似的事情反复多次,易讲易记,便于流传。《乌谁问苦》讲的是一个名叫乌谁的人,因为生活很苦,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神仙,询问为什么会这样苦,要怎样才能得到幸福,它构思精巧,情节新奇,首尾呼应自如,并以悬念贯穿故事的始终。《张秀眉起义的传说》,主要是通过张秀眉起义的英雄事迹,反映咸同年间苗族人民反封建斗争的壮举,它采取粗线条的手法叙事,以传奇式的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并大胆运用幻想、夸张、虚构的手法以增强效果。在童话中,《为妈妈报仇》是很感人的,它讲的是一只老母鸡被野猫咬死,斜!词,韵律不如其他诗歌严谨,多以社会历史为题材,如《起源之歌》、《姜良姜妹》、《破姓开亲》、《款词》等。诗歌的格律、韵律、章句因方言而异;南部方言韵律多变,结构严谨,取韵自由,格律不拘,可长达千句;北部方言无论格律,取韵都比较固定,讲究韵脚,无迭韵腰韵,多以七字为一句。属于抒情诗一类的《琵琶歌》,表达了青年男女相慕相爱、相悦相思、相恋相怨的真挚感情,它是对忠贞爱情的追求、对封建婚姻的挑战、对虚情假意的谴责,除了运用我国传统的“赋、比、兴”的手法而外,最突出的是重在感情的自然流露、直抒胸臆、热情奔放,大胆倾吐爱情。《伴嫁歌》是礼俗歌的代表,内容包括《开门歌》、《进屋歌》、《讨烟歌》、《讨茶歌》、《上席歌》、《酒歌》、《叙情歌》、《诉苦歌》、《劝歌》、《送别歌》,句子灵活多变,长短相间,忽而绵延不尽、一泻千里,忽而惜字如金、顿然有声,常用铺陈、叠句、反复等修辞手法。神话有《捉雷公》等,故事如《卜贯的故事》、《莽岁刘妹》、《秀银吉妹》等,童话如《细脖子有十二计》、《螃蟹和牛》、《狗逗山羊》、《柴火为什么又跑上山》。在众多的故事传说中,流传最广的是《珠郎娘美》,这个故事在侗族中不知传了多少年,后来吴文彩把它编为侗戏剧本,解放后又在艺术上进行加工,拍成《秦娘美》的黔剧舞台艺术片。侗族英雄人物吴勉的故事在民间也广为流传,它由《小时的吴勉》、《官家设计》、《父母丧身》、《三支箭》、《倒栽树》、《杀不死的吴勉》、《猪食盐》、《信洞坎的石头关上了》等8则故事组成,形象生动感人,富于幻想和夸张,颇有传奇色彩。
在彝族民间文学中,尤可注意的是史诗《戈阿楼》和民间故事《竹的儿子》。《戈阿楼》是一篇英雄史诗,这位名叫戈阿楼的英雄人物,三次出兵打败了皇帝派来夺宝的人马,最后壮烈牺牲。史诗非常成功地刻画了戈阿楼的形象,并把他的黑马神化和人格化了。在这里,用墨如泼的故事和浓厚的抒情交织在一起,幻想与人世生活巧妙地构成了曲折的情节变化,感情色彩很浓,并具有演唱的特色。《竹的儿子》是在乌蒙山区流传的一个优美故事,他们自认是竹的后代,祖摩五兄弟就从竹中生长出来,故事以描述彝族先民安居乐业的生活作为铺垫,接着写洪水泛滥时彝家姑娘靠竹子幸存下来,后来在鸟儿的帮助下五个儿子出生了,由此繁衍许多子孙,首尾相应,结构严谨,想像丰富奇丽,生活气息浓郁,语言朴质而明快,绘声绘色,富有文学魅力。
水族的民间文学,大体有诗歌、故事传说和格言、成语、民谚3部分,诗歌在水族音乐中要谈及,这里主要讲故事传说与格言等等。在水族文学中,动植物的故事要算是一朵艳丽的鲜花,它取材于某些动植物的典型特征,塑造各种生动的形象,并使之具有人的思想、语言和行为,颇具哲理思索和教育意义。例如:《松杉骂架》、《拱屎虫》、《蕨草的传说》、《八月笋》、《马桑》和《满薰堂》。流传于民间的成语、格言、俗语、谚语、歇后语是水族人民口头文学创作的一种精品,成语往往是由短小的故事浓缩而成,如上述的《满薰堂》(意为猴子敲猴子);格言通常用比兴或比喻手法,如“有理服三千,有力倒一人”、“鸟怕伤翅,人怕伤心”之类;俗语和谚语具有鲜明的民俗特征和音韵美,如“天上雷神大,人间舅爷大”、“闷着烧才成炭,埋头干才成才”之类。
仡佬族民间传说《山满》和《打闹歌》是应当提到的。《山满》以传奇的手法塑造了一个农民起义领袖的形象,既有农民勤劳、憨厚、朴质的品格,又有领袖的胆略、魄力和英雄气概,作品使用对比、反衬、夸张的艺术手法使山满的形象逼真、强烈而感人,语言朴实而能传神。《打闹歌》在仡佬族中源远流长,为人们喜闻乐见,它是在人们集体劳动的场合下产生的,他们敲锣打鼓地薅草,说笑唱闹,风趣十足,纯用口语表述,善于捕捉生活中最富有艺术魅力的形象,因时、因地、因人而演唱不同的内容,以七言句式为主兼有各体[1]。
注解:
[1]《贵州少数民族民间文学作品选讲》,贵州民族出版社,1987年5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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