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在历史上迁徙频繁,长期处于分散状态,散布在贵州、湖南、四川、云南、广西、湖北、海南等省区,并进入东南亚各国,而以贵州的人数最多,主要集中在黔东南,尤以雷山、台江、剑河最为密集,称为“苗家腹地”。大分散的状况,使苗族内部产生较大差异,各地社会经济发展极不平衡。从宏观上看,湘西方言的苗族社会
封建化程度较高,川黔滇方言的苗族长期处于后进状态,而黔东方言的苗族在清代雍正以前尚属所谓“生苗”地区,自“改土归流”设立“苗疆六厅”以来,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突变,使社会急剧发生扭曲,原始社会的上层建筑未能销蚀,经济基础有所触动而没有彻底摧毁,并在两种社会的冲突中产生异常,由氏族、部落演变为“鼓社”、“讲方”,进而形成“议榔”。
黔东南的苗族,操苗语黔东方言(中部方言),绝大部分自称mu33(蒙),史书上称为“黑苗”或“九股苗”。他们经过一段漫长的迁徙后,由于农业生产的发展,逐渐定居下来,其人数超过百万,主要分布在清水江流域,以雷(山)、台(江)、剑(河)为中心,广布周围十余个县。这一地区自来有很强的自治性,通过原始的社会组织而实行“风俗统治”,因而对封建王朝来说,被称为“化外生苗”。因为这一部分苗族人多势众,又有严密的组织,形成了一股能与封建王朝相对抗的力量,所以,鄂尔泰在《奏请西南夷改流》中视之为眼中钉。他说:“云贵大患,无如苗蛮。……贵州土司向无钳束群苗之责,苗患甚于土司。而苗疆四周几三千余里,千有三百余寨,古州距其中,群砦环其外。左有清江河北达楚,右有都江可南通粤,皆为顽苗蟠据,梗隔三省,遂成化外。”正是这个原因,《黔南识略》有云:“贵州以东,九股为大。贵阳以西,倮悍”,足见“九股”的实力非同小可,可与贵州西部的彝族相提并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清王朝大开杀戒,以武力镇压黔东南苗族,并在“剿平”之后,设立八寨(今丹寨)、丹江(今雷山)、清江(今剑河)、台抬(今台江)、古州(今榕江)、都江(今三都)六厅,谓之“新疆六厅”。
解开“九股苗”秘密之所在,就在于“鼓社”。所谓“九股”,可以理解为他们系由九个大鼓社分出,也可理解为九个大支,或者说是由九个部落结合而成的部落联盟。据苗族古歌说,爹妈原住东方,后来逐渐西迁,来到党告坳,在松继杀牛祭祖,然后分往各地。在剑河县矢仪乡确有一个地名叫“长够松继”的,这里有一片“九股土”,附近的党够地方至今还立着九根石柱,相传就是当年“九股”分散的地方。最早分出的九个兄弟和一个妹妹,九个兄弟是熊打栋、凹打栋、叉打栋、黑打栋、信打栋、应打栋、汪打栋、京打栋、浪打栋,妹妹名多打栋,其后裔分别形成了“西”、“方”、“勾”、“柳”、“打”、“贡”等九支,因称“九将西”或“九将方”,表示他们是“九股”中的一股。以后,子孙繁衍,各支又分出许多房族,各有苗姓,同一苗姓的人结为一个“鼓社”,以致形成“千里苗疆,九千鼓社”的局面。
同一“鼓社”的人,都供奉一个木鼓,象征祖先的神灵。因为认为祖先的灵魂依托在木鼓之中,所以盛行一种杀牛祭祖的活动,苗语称为“努略”、“努姜略”或“努哈好奴”,意思是“祭鼓”、“祭木鼓”或“祭鼓吃牛”,旧书上称之为“吃鼓脏”或“吃牯脏”。这种活动的起源是很古老的,大概是在氏族社会初期,目的是通过击鼓传声,遥相呼应,借追念共同的祖先以保持联系,产生一种内部凝聚力。祭鼓活动十分隆重,其特点是杀牛祭鼓,为期三年、五年或九年、十三年不等,以十三年一度的大典最为盛大。祭鼓之前,先要“醒鼓”,即大家约定祭祀,推选鼓头,筹备祭品,击鼓唤醒祖先,表示本届祭鼓即将开始,所以又叫“起鼓”。起鼓后须另作新鼓,择吉日砍伐鼓树,将大楠木砍成两段,置于寨旁的鼓坪上,令12人将楠木挖空,郑重其事地背回,停放在鼓房内,以待转鼓。转鼓须呼唤祖先亡灵,将密藏在石窟中的山鼓及男女裸体木刻像、小芦笙接回,祭奠后摒弃,另外启用新鼓。祭鼓开始时,先举行斗牛活动,牯牛奔驰(赛牛)、互相角逐场面极为壮观。
椎牛是祭祀的高潮,巫师念过“接牛词”之后,将牛缚于大木桩上,或用斧劈,或用刀砍,或以铁凿猛击牛头,牛倒地即用糯谷穗以掩其身,取心脏作祭,剥牛皮蒙鼓,并用牛肉款待宾客,分送亲友。祭毕在鼓田中举行淋花树仪式,象征后代繁花似锦。又在田中搭起灵房,置牛角一双,每日以牛肉酒饭供奉,然后将山鼓送入洞中,仍配男女偶像及小芦笙。送鼓后便将大木鼓存放在鼓头家中,称为洗鼓,至此告一段落,等待下一届另起新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