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考察中国文明的起源时，这两点值得注意。但是，恩格斯有关从野蛮到文明的有关理论，仍然具有指导意义。下面，我们以这个理论为指南，从大量的考古资料中寻找中国文明起源的一些线索，并发表一些个人见解，不当之处，请专家学者指正。
一
中国早期的奴隶制国家——夏和商是在黄河中游
地区建立的，所以黄河流域是中国文明最重要的发祥地之一。从考古资料看，黄河流域又可分为三个发达的原始文化区，同中国文明都有密切关系。
(一)黄河中游文化区
这一地区包括陕西、河南、山西和河北四省的部分区域。这里不仅有着距今几十万年以前的蓝田猿人、南召猿人文化，而且有着中国最早的发达的文化发展序列，即磁山·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河南龙山文化(或陕西龙山文化)——二里头文化(夏)——商文化。磁山·裴李岗文化，据碳14测定的年代，距今约八千年前，从那时候或更早的年代起，先民就发明了种植粟的农业，驯养猪、狗和羊等家畜，烧制陶器，处于母系氏族社会阶段。它的继承者仰韶文化又把社会继续推向前进。考古工作者在淅川下王岗遗址发现了多达29间的连间排房，在郑州大河村和青台等遗址也发现仰韶晚期的连间排房，这些带火塘的连间或套间排房，应是与个体家庭出现有关。郑州青台遗址还发现几座成年男女合葬墓，或称夫妻合葬墓，它的出现也就反映了父系氏族制度代替了母系氏族制度。这些考古资料以及其他考古证据表明仰韶文化的中晚期已经进入了父系社会阶段［4］，其年代大抵距今五至六千年前。仰韶文化发展到龙山文化阶段变为三支：即河南龙山文化、陕西龙山文化和齐家文化，它们的文化特征有明显差别，而所处的父系社会阶段及发展水平则大抵相同。此时期，我们除了在陕西华阴横阵村墓地发现龙山文化的夫妻合葬及在一些遗址发现象征男性祖先崇拜的陶祖表明龙山文化处于父系氏族社会阶段外，还发现了一些新的社会因素：1.在郑州董寨、牛寨遗址、登封王城岗龙山文化灰坑，以及在洛阳王湾三期文化层和河北省大城山遗址中，发现了铜器或冶铜现象［5］，表明龙山文化已处于铜石并用或称青铜时代了。青铜工具的使用，大大提高了社会生产力水平，这是原始社会向文明社会迈进的物质基础。2.自仰韶文化中期出现的灰坑乱葬，到龙山文化时期已有更多的发现。显然，这些人都不是按氏族制度的正常埋葬，这些人的身份既可能是战俘，被当牺牲祭祀祖先后抛弃掩埋的，也可能是触犯家规的家庭奴隶被处死的，这是父系氏族社会阶段以前所未出现的社会现象，它反映了社会成员之间关系的变化，也就是出现了人奴役人、人压迫人的社会倾向。3.龙山文化墓葬中出现了贫富不均的现象，一些墓葬的随葬多寡悬殊。这种现象反映了社会成员之间有贫富的差别，这是私有制出现后固有的社会现象。在山西省一个晚于龙山文化又早于郑州二里岗文化的夏县东下冯遗址，发现了一座男女即夫妻合葬墓，男为仰身直肢，女向着男子俯身直肢，男子有爵、盉、罐等陶器和松绿石装饰品随葬，而女子则无任何随葬
品［6］。这个现象反映了在个体家庭里女子对男子的屈辱地位，也反映了阶级对立已经出现。正如恩格斯所说：“在历史上出现的最初的阶级对立，是同个体婚制下的夫妻间的对抗的发展同时发生的，而最初的阶级压迫是同男性对女性的奴役同时发生的。”［7］4.在河南安阳后岗、登封王城岗和淮阳平粮台发现的龙山文化时期的城址，其中淮阳平粮台龙山文化城址较大，保存亦好。这是迄今国内发现较早较成熟的史前城址，根据H15木炭的碳14测定的年代距今4355±175年前，尽管笔者认为它以及前两座城址都是军事民主制晚期的部落联盟中心的防御性城堡［8］，但此类城堡的出现，兆示氏族社会已瓦解，文明的曙光已隐约可见了。河南龙山文化王湾类型和煤山类型又与年代较早的二里头文化有密切关系并可能是它的前身。二里头文化发现不少青铜器，并发现一处面积近万平方米的宫殿基址，显示了国家早已出现的征兆。因为它所处的地域和年代与传说中的夏代吻合，应是夏文化。这样，黄河中游的磁山·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序列，特别是河南龙山文化同中国早期文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二)黄河上游文化区
在黄河上游，中原的仰韶文化，通过临洮马家窑、天水罗家沟、永登蒋家坪和秦安大地湾等遗址的地层关系，证明它的庙底沟类型经过石峡下类型发展为甘肃马家窑类型和半山——马厂类型，而齐家文化又是从半山——马厂类型文化来的。可见，此地的原始文化同中原文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经过几个阶段的发展这里已形成有浓厚地方特色的原始文化发展序列，那就是马家窑文化、半山——马厂类型文化、齐家文化。再加上其他类型的文化使这个地区形成比较发达的原始文化区。
齐家文化是这个区域中年代较晚也较发达的原始文化。齐家文化主要分布在甘肃境内黄河沿岸和青海、宁夏等部分地区，它的年代据碳14测定约距今4130±105年至3645±95年，大抵相当于河南龙山文化或稍晚。迄今，已在皇娘娘台、大何庄、秦魏家、齐家坪和尕马台等遗址和墓地中，发现了青铜器，说明齐家文化不仅已进入青铜时代，其青铜手工业已有了一定的水平［9］。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促进社会制度的变革，在氏族公社内部已产生了财产私人占有和贫富不均等社会现象。在皇娘娘台和秦魏家墓地的墓葬中，无论墓的规模还是随葬品的数量已有明显的差别。猪等家畜是当时人们的主要财产，人们习惯用猪下颚骨作为财产的象征随葬墓中，其数量愈多愈富有。此外，在青海柳湾墓地的半山——马厂类型墓葬中，随葬品差别也很大。从考古资料可见，齐家文化的农业、家畜饲养和青铜手工业都比较发达，但是财产多为少数人所据有，贫富不均的现象已很明显，这是私有制出现，氏族遭到严重破坏的表征。同时，我们在齐家文化的墓葬中还发现了一些夫妻合葬墓，这些合葬墓都是男性为仰身直肢，女性侧身屈肢面向男子，这些现象说明男子居统治地位的个体小家庭已经早出现了。不仅如此，在齐家坪、皇娘娘台、秦魏家和柳湾等遗址墓地中，已经发现有殉人的现象，它是齐家文化社会出现私有制以后导致贫富阶级分化的恶果。
